来,经过一番跋山涉水,最终挣扎重回人间,口鼻中充斥着泥土花叶的清香,还似有一双温柔的手若有若无地抚摸着尾鳍,那轻柔的触感宛若母亲亲吻新生的幼儿。一分一毫抬起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却是天上一轮满月,月光降于天际遍洒万物,无论将相王侯,朱门陋户,皆能平等地笼罩在这晕黄的恩赐中,余二心中莫名平静。
耳中听到潺潺的水声,四肢百骸渐渐涌起如同针扎蚁噬的疼痛,余二挣扎地抬起头颅,发现正是春江水涨,半条尾巴浸在水中,夜晚的潮水波动上下,温柔地冲刷着尾鳍,好似最温柔的手的抚慰,余二苦笑一声,将心中那妄想的念头抹去,抬眼望向龙门处,那里烟消云散,金条似的龙门早已消失不见,此次的跃龙门业已落幕。
余二怔怔望向那峡谷,清风明月,徐徐而来,夜空静谧,流水潺潺,多少鲤族同仁断梦于此,跃而不过,而它余二,却是过而不得,思及今日所遭遇之事,那晕头小鸟横空出世,红毛凤凰痛下毒手,小鸟和凤凰的脸庞浮上脑海,交替缠绕,好若两颗石子投进无波的湖面,余二原本莫名平静的心重新掀起滔天巨浪,气血上涌,一拍尾巴,搅碎一河粼粼波光。
尾上传来的剧痛更是火上浇油,余二几乎咬碎一口好牙,挣扎着起身想要寻仇上门,爬了几步却又茫然四顾,左右孑然,自己连那凤凰的老巢在哪都不知晓,这天上地下何其广袤,岂是一时半会能寻的着的?
余二压住心中的怒火,用那残存的几丝理智细细思索了一番,觉得应先回老窝养好伤口,再找上消息灵通的精怪打听一番凤凰住在何处,定好计谋带上兵器再上门寻仇不迟。定计如此,余二原地喘息一会,恢复了些许气力,将身子沉入水中,沿着来时的路,顺流而下,往老家鉴湖游去。
余二在鉴湖的洞府甚是寒酸,两间陋室一扇柴扉,几根灰扑扑的瓜子草无精打采地随波荡漾,好似秃子头上突兀的两根软毛,凄惨又珍稀。
余二得个半龙的身子,体型大了一圈,卧上榻时生生压塌了床脚,它满不在乎地吐了两口泡泡,改口称那破床为榻榻米。听说此种落地小床在北海道相当流行,稍微有点道行的秋刀鱼人手一张,这风尚被东海白龙太子真龙所喜爱,有活灵活现的蚌壳雕为证,那东海白龙太子才气过人姿容出尘,乃是水族届一等一的风云人物,亮如天上星辰,明若三月春光,众水族皆以模仿跟随白龙太子为潮流。白龙太子最近痴迷和风,故而连河鱼都掀起一股追赶时髦的趋势,那绿滚滚的水葫芦精都学了东洋女子踮起小碎步内八字走路,将大头埋在胸前效颦那不胜水莲花般的娇羞。
余二向来皮糙肉厚,以往负了伤都是拿块破布随便包扎,等它自然愈合,最是讨厌婆婆妈妈的喝苦汤抹草糊,男子豪气那是冲天盖云霄,但此次伤重不比往时,若是不诊治怕是得耗到猴年马月。王八精尽心尽责地熬了香飘十里的活血化瘀药端到余二面前,余二深深拧起两道粗眉,深吸三口大气才敢捏着鼻子咕嘟咕嘟往下灌,可惜肠胃也不愿消化这涩苦浓汤,总是妄图反呕,汤汁和着胃液欢腾地从食道往上攀登,在喉咙口肆意徘徊,余二愤愤往嘴里塞一把冰糖,一边将其堵回去一边宽慰自己,多喝一碗汤,多治一抹伤,便能早寻一分仇。
谁知那仇家却自己撞上门来。
这日余二再次灌了一肚子苦水,正急急伸着爪子往糖罐里扒拉,突然门缝处游进一条拇指粗细的金线,探头探脑活似一条小蛇,余二不由看得好奇,这是打哪来的奇怪生物?
余二仗着在自己地盘,天不怕地不怕,居然犯贱用尾巴去戳了戳,那金线突然打了鸡血一般盘绕起来,顺势而上,将余二捆了个严严实实,余二定睛一看,居然是一条金皮绳索。
还未等余二挣扎起来,有股不容抗拒的力量扯动金索,余二还未回过神来便身不由己被拉出洞府,划了一个抛物线的圈,重重摔在河岸草地上,一只爪子还塞在糖罐里,两根草叶堵进鼻孔,痒地不住想喷嚏,耳中听闻一声熟悉的“叽”,顿时浑身一僵。
余二抬头望去,果不所然,那块写着“凤凰和鲳不得入内”的木头早已碎成渣滓,王八精被深深碾入淤泥之中,只留一根短尾露在外头摇摆求饶;面前伫着一位锦衣玉袍气度雍贵的青年男子,一张冷面无风无波,繁复金绣的宽大衣袍里伸出一只玉雕般的手,牵着一根金索,臂弯里扑棱着一团红毛,对着余二伸长了脖颈两眼放光,好似那嗷嗷待哺的雏鸟乍见归巢的老燕,余二不由发自内心一阵恶寒。
那小鸟扑棱地愈发剧烈,凤王只好松开手,小鸟甫一自由,爪翅并用连滚带爬地朝余二奔来,翅羽蹭到余二的鼻孔,如那压弯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余二憋控许久的喷嚏便如那决堤的洪水一样汹涌喷出,带着唾沫星子的气流将小鸟掀了一个跟头。
凤王似乎惊了一下,不由上前一步,但那小鸟却高高兴兴自己爬将起来,手脚迅疾地窝进余二的臂弯,余二被束缚动弹不得,只好眼睁睁地看着沾着自个儿口水的毛团锲而不舍地挤进怀里来。
余二一头雾水,抬头望向凤王,凤王面色如常,目光冷然,却丝毫没有欲开金口的迹象,诡异的沉默在二人之间盘旋了一阵,余二恍然想起面前的仇家如今是主动寻上门来,自然应该好好给他一个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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