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非文实在是无计可施。
堡主一家到了南方游玩避冬,随便去探望一下未来的亲家,也正好让越江和那位小姐加深了解,好促成一段百年好合的姻缘。
白发苍苍的老大夫已经十分慷慨,允许他们拖欠几次药钱,只是如今临近过年,不算富裕的老大夫也实在是无法,支支吾吾地开口向非文要钱。
非文请老大夫去厅房那边等候一下,倒了一壶热茶,还拿了一点点心,才离开兰草苑。
他知道,娘亲是绝对不愿意求爹爹的,但是如今不是端正风骨节气的时候,要是低头能救母亲一命的话,非文是绝对愿意的。
不巧,顾长威现在不在半月堡,一位好心的账房先生告诉他,总管去了半月城派发工钱。
这个时候,爹爹竟然不在。
非文叹气,热气在冰冷中化作一团热气,升腾到空中。
步伐沉重地踏着雪,路过花园的时候,正好碰到了赏梅的二姨娘和顾佑萍。
二姨娘穿着狐狸毛的大衣,衬得面容更加高贵,就连堡主夫人也没有这般奢侈,而另一边,年仅八岁的顾佑萍更是裹着雪狐毛衣,稚嫩的脸上有着和二姨娘一般的娇媚。
要是娘亲也有这么一件皮毛披风的话,一定会比二姨娘更加好看吧?
非文的心被揪起来,难受极了。
顾非文低着头,不愿意和她们面对面,匆匆走过花园。
兰草苑那边,老大夫已经坐不住了,焦急地站在门边等顾非文,看到他进门,一副惶恐的表情,心里顿时了然了。
脾气颇好的大夫此时也忍不住发狠,但面对瘦小苦闷的孩子却怎么也骂不出口,只能自认倒霉,落下一句“以后不会再来”的话,就甩袖出门了。
大夫走了,没有留下药。
抱着柴枝推开门,就看到了趴在床边强烈咳嗽的娘亲。
等咳嗽停止,就见手帕上沾了一口鲜血,顾非文顿时红了眼睛,哭着跑到娘亲床边。
墨兰擦擦嘴唇,又倒在床上,艰难地呼吸着。
“对不起,娘亲连累你了。”墨兰擦去非文脸上的眼泪,温柔和呵斥道:“男子汉不能流泪知道吗?快擦干净。”
顾非文用冰凉的衣袖擦干眼泪,墨兰轻轻拂过他的脸,露出笑容,安慰他,“别担心,娘亲会陪你过年,昨日给你缝好了新衣,年初一那天要穿给娘看好吗?”
“好,好。”顾非文露出苦笑,不住地点头。
“非文,我的好孩儿,你要记住,不能让别人看到你的身子知道吗?”墨兰把顾非文拥在怀中,细声吩咐,“娘亲不能看着你一辈子,所以你要惊醒,千万不能大意。娘亲最不愿意的,就是你受到伤害。抱歉,娘给了你这样的身体,都是娘的错...”
顾非文已经泣不成声,只知道摇头来否定娘亲的想法。
他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和别人的不同。
娘亲从来不让他像其他男孩一般,脱下衣衫去溪边玩水,也不让他和其他孩子接触太多,除了少爷越江之外,其他人几乎是隔绝了。
等他能认清自己的异状时,心里不是没有怨恨过,但一想到为了他而遭到现今这般境况的亲娘,委屈就不再委屈。
即使身体有残缺,但他还是能当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孝敬娘亲。
顾非文坐在古宅的大门,天色已经全暗,只有两个大红灯笼发出幽暗的光芒,照亮了一小块地方。
寒冰一般的铁门像是骁勇的卫士守着古老的半月堡,顾非文靠着铁门,张口呵出热气,却还是无法减去几分冰冷,整个小身体都是僵硬的,瑟瑟发抖。
终于,期盼中的马跑了过来,顾非文赶紧上前截住,马儿被突如其来的小人吓得一窒,两只前蹄在空中悬空,还差点踢到了大胆的小人。
“爹爹!”顾非文着急地走到马鞍边,抓住马上的人的皮靴,“爹爹,快救娘亲,求求你快救娘亲!”
“是你?”顾长威愣了一下,但听到顾非文的话心里猛地一痛,抓起顾非文的衣领把他提到马上,便策马飞奔。
顾长威已经许久没来兰草苑了,兰草苑地处偏僻,平日也不会路过,只是没有想到竟会这般萧条。
来不及四处察看,顾长威跟着顾非文到了墨兰的房间,一进门,就看到了床上那个虚弱的女人,心焦地跑了过去,语气止不住地担忧,“墨兰,你...”
墨兰看到来人,没有吃惊,反而是平静无波,只是胸口猛然起伏地厉害,紧接而来的,便是剧烈的咳嗽。
顾非文赶紧递上一个脸盆和毛巾,眼里的泪早已经滑下了。
顾长威走了出去一会然后再回来,这时的墨兰又平静下来了,喝了一杯浓茶之后,声音才没有那么嘶哑。
“墨兰,你的病这么重了,怎么没有告诉我?”顾长威过去握着墨兰的手,心底一惊,这双手原本是多么能干,能变出各种活灵活现的精致刺绣和美食,而如今,竟然这般憔悴。
墨兰缓慢地摇摇头,“我没事。”
“怎会没事,你已经...”顾长威把这个身体被病痛消磨殆尽的女人抱在怀中,从前种种的一切温馨重现,斥责他的执拗和愚钝。
“长威,长威。”墨兰抓住他的手腕,轻声在他耳边说,“我已经不行了,我知道自己的期限将至,别告诉非文。”
顾长威心里又是一痛,双眼也有些酸涩,墨兰靠在他怀中,就像从前一般,如同怀春的少女,依依不舍地靠着情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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