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田走进饭厅,坐在了齐闻谷和马宇非之间。他走进门时,带进来了一阵风,吹得吊灯轻晃,桌面上的光圈也忽大忽小,一时靠向马宇非,一时靠向齐闻谷。
齐闻谷看着蓝田,直接道:“你想知道谁放的火,谁杀了你爸妈,我现在就告诉你。”
蓝田看着两位老人,他们的眼里精光闪烁,里面有愤怒、有不甘、有悔恨,但更多的是兴奋——这一刻,他们已经等了好多年。
蓝田轻轻摇头:“不,当年发生什么事,我已经想起来了。”他对他们不再客气:“齐闻谷,马宇非,我不知道的是,你们为什么要那样做?”
马宇非抿了抿嘴,无奈笑道:“是呢,我们为什么要那样做?好多人死了,他们临死的时候,大概也在问这个问题。闻谷啊,你当初为什么偷了那袋钱啊?”
齐闻谷握紧拳头,握得指节发白。过了一会儿,他松开手掌,开口道:“25年前,米屯得了一笔意外之财,大家吵得不可开交,有人说要收做公款,更多人说把钱分了,大家一起发财。不分有不分的大道理,说要分钱的呢,对怎么个分法、谁来分也有很多意见。那时候啊,米屯闹成了一锅粥,一开始是瞎逼吵,后来就动起手来。”
齐闻谷看向马宇非:“在那之前,大家都是服你的。但有了钱,就不是那么回事了,谁也不听谁的,你勉强控制住了局面,不过也快镇不住啦,看来就要打一场大架。”
马宇非叹道:“在卖地之前,他们已经不听我的了。童建成脑子灵,做生意发了小财,不想把收入交出来;还有乔木生,他心大得很,想要出国去,也不想用自己劳力来供养屯里人。”
齐闻谷眼神悲伤:“没错。在卖地之前,只有几个人在抱怨,大伙儿也不太理会,但有了钱,很多人的想法变了,站在了童建成那一边。”
齐闻谷顿了顿,“我不知道马宇非在想些什么,我呢……对我来说,所有的事情,都是从那一年的中秋节开始的。”
齐闻谷伸出手去,触及了桌上的光圈的边缘。那光圈就像当年的月亮,时而明亮,时而失焦,挂在了梦魇般的记忆中。
那一年的中秋夜,和往常那样,米屯的空地上摆起了酒席。但在齐闻谷的坐席上,发生了一件不寻常的事。
乔木生带了一个屯外的女子回来,并且介绍说,这是他的未婚妻。众人听到“未婚妻”这个新式词儿时,都愣住了。乔木生漂亮时髦,脾气温顺,屯里很多女孩子喜欢他,但他偏找了个屯外的。那一天是李欣怡第一次进来米屯,乔木生不管规矩,硬是让她坐在了主桌上。
有很多人不高兴,而最难受的,是齐闻谷。他跟乔木生关系亲密,自然见过李欣怡,知道他们俩在交往。知道归知道,他也没太当一回事,乔木生三十了,有个女朋友玩玩儿可不是太正常了吗?
直到那一晚,他才发现,乔木生并不想“玩玩儿”。散席后,他告诉齐闻谷,他想快点跟李欣怡结婚,然后两人一起离开米屯。
齐闻谷大受打击。他第一次觉得那么害怕——害怕会失去乔木生。
他跟乔木生一起长大,对于乔木生,他有过妄想。但在这么一个封闭的地方,在那个邻居们都知道你米缸还剩多少米的时代,他只觉得自己是发了神经。他想,等再长大一点,长老一点,这点心思就会没了吧。
但是并没有。
随着年岁增长,他对自己的心思越发明了。尽管对他起过意的人也是有的,像哈顺,一个清秀贤良的离婚女人,就直白地对他表达过心意,但齐闻谷心里只装得下乔木生一个,一天不见他都会难受得要命。
他知道自己跟乔木生不是一类人,而且乔木生是有志向的,他想去欧洲见识见识,可以的话就在那里念几年书,然后回来做一个见过世面的人,开一家自己的家具小店——对于他们这种无依无靠的底层人来说,这已经是他能想象到的最宽广的人生了。
齐闻谷对乔木生的志向,并没有太多的想法,他觉得他们这样够好的了,但在地球另一端,说不定也不错。当时关于欧洲的画册、图片极少,于是他翻看了好多书,一边查字典,一边凭着想象,给乔木生画了许多那里的景观,山川河流、教堂、街头的花店、遛狗的人……乔木生喜欢那些画,看了又看,虽然知道凭着文字的想象,肯定是错得离谱,但他还是把这些画当成了梦想的终端,幻想自己有一天会到达彼岸。
而齐闻谷呢,他自然是很满足的,他觉得自己给乔木生造了一座城,里面笼络着乔木生的梦,能让他欢喜心安,从某个角度说,也是得到了他。
他早就对乔木生断了非分的念想,退而求其次,他只想能天天见到他。他们曾经约定,就算成家立室了,也要同住同吃,不弃不离。
但现在想来,那也不过是少年酒后的屁话而已,乔木生并没有真的放在心上。
当乔木生说要走时,齐闻谷知道,他是铁了心了,并且一点带着齐闻谷的意思都没有。乔木生正在热恋中,一心憧憬着新的家庭生活,又被米屯的斗争弄得心烦不已,早就想远走高飞。
齐闻谷害怕极了,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乔木生离开自己。他沉下脸对乔木生道:“你现在要走?脑子坏了吧。马上就要分钱了,你不是还想靠这些钱出国吗,走了,钱就打水漂啦。”
乔木生眉头皱了起来:“唉,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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