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府诸贾无奈之下,只得派人通知了尚在庙里同道士们厮混在一处炼丹修仙的贾敬,又回荣国府关起门来商议对策。那贾赦在家时颇不受贾母待见,好端端的长子,世袭了爵位,贾母却叫小儿子贾政同她一起住正屋,贾赦反倒住在东边偏院。住所尚且如此,其余诸事可知,那偏心明晃晃摆在面上了。因了这个缘故,贾赦越发资质平庸兼自暴自弃,平日里只管贪财好色,搜罗些新奇古怪的珠玉文玩,享用些年轻娇媚的女子。此时贾政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整日里忐忑不安,偏偏才能也有限,结交的官员中也没甚么得力的,想不出什么法子来,贾赦却听信了贾珍的话,认为贾政太过危言耸听,纵使元春新亡、宁国府密谋不轨,但到底旧时情分仍在,不至于如此,只管低头玩弄他从石呆子那里新得的扇子,见贾政焦急时,才勉强提了一句:“如今王家圣眷正隆,王子腾奉旨查边,旋即回京。既是忧心不断,何不请王家代为试探一二,从旁美言几句?”
王子腾王家,却是贾府的正经姻亲。单文字辈和玉字辈,就有贾政娶了王夫人,贾琏娶了王熙凤。两家关系亲密,时常走动。贾政虽然得贾母偏爱,却是个只懂得死读书的假道学,遇到事情**着急不懂得机变,如今正是束手无策间,听贾赦这么一提醒,竟视为唯一指望。当夜连赵姨娘房中也不去了,宿在王夫人房中,着实将冷落多时的王夫人好生奉承了一宿。外人虽不知年近半百的老男人能否奋起余勇,但已是尽心竭力。王夫人惊喜之余,忙由贾政代笔润色,修书一封,遣了贾琏带着得力家人,备齐了礼物,一路南下顺着王子腾返京的道路去迎接他。谁知也不知道是贾家气数将尽,还是有人重新祭起那狡兔死走狗烹的典故,贾琏尚未接到王子腾,贾政这边已是听到了噩耗,说王子腾走在水路上,被一票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水寇给劫了道,光荣殉职。
第186章
且不说王家听到这消息之后,如何哭天抢地,王子腾殒命的消息传到京城外头的庙里,当晚贾敬便穿得整整齐齐,天黑夜深人静之时,趁着道士们不备,将炼丹用的朱砂一并倒入肚子里,第二日清晨道士们起来发现的时候,却见整个身体已经冷硬,面皮嘴唇发紫,腹中高高涨起,坚硬似铁,却是早早归天了。
贾琏先听说贾敬归天,继而听说王子腾殒命,虽心中有无限疑惑,却也只得急急忙忙赶回家来,打听得贾敬归天当日,贾珍贾蓉父子并不在京城之中,却不知道神神秘秘做什么去了。欲要再问时,又问不出什么。只是当今皇上听说贾敬归天,因贾敬已经将爵位给贾珍袭了的缘故,还额外发了恩旨,封了个五品官职,贾家合族上下见皇帝仍肯顾念昔日旧情,雀跃欢欣不已。贾珍贾蓉父子更是得意洋洋,贾珍犹向贾政道:“早说请叔父大人放宽心了。”
贾珍、贾蓉既回,请人择定了相宜的日子下葬。因皇上恩旨,着光禄寺按上例赐祭,朝中由王公以下,准其祭吊,故而送丧之人虽不若秦可卿当日声势惊人,却也颇为浩大。谁知一行人正待从北外门出城时,却有一队官兵拦在送灵队伍前头。贾家众人皆有几分恼怒,贾琏便勒住马,喝问缘故时,对方语气冷漠,只说顷刻有旨意前来。
贾赦、贾政、贾珍等人都不知道何故,聚在一起,惶恐不安。眼看即将误了时辰,贾珍不免焦躁起来。正欲说话间时,便见一群鲜衣怒马的官差簇拥着两顶八抬大轿摇摇晃晃过来了。贾政定睛看时,却是忠顺王爷的轿子。他素知贾家同忠顺王爷不睦,当下暗中叫了一声苦。那忠顺王爷微微露了个面,叫底下人当街宣读了圣旨,却是贾珍、贾蓉父子收监的旨意。贾政甚觉惊讶,欲要问时,忠顺王爷哪里肯答,只催着叫贾政等人送棺出城,又扬言说皇命在身,吩咐人要查抄宁国府荣国府,说恐有天理教同党藏匿。
一纸圣旨,不过一炷香的工夫,贾家就彻底翻天覆地,从深受皇恩的勋贵之家变成了有谋反嫌疑的不祥之宅。贾家人哪里还敢大摆排场,忙急急命人将贾赦的棺木送到城外停好,合家回返之时,却见忠顺王爷手下的官兵已是从荣宁二府抄出许多东西来。忠顺王爷坐在轿子里不露面,由他身边亲信的长史官主持。那个长史官曾来贾家索要过蒋玉函,正是同贾家有些过节的,遇到这等机会,怎会轻轻放过,当下假公济私将贾家翻了个底朝天,除却妙玉所居的栊翠庵尚未波及外,其余诸位太太奶奶的嫁妆皆被翻了出来。
偏贾家运衰,有那眼力好的从王熙凤的屋子里搜出一大箱放利子钱的票据,这也倒还罢了,又有人从库房中翻出许多东西来,一口咬定说是贾家窝藏赃物。气得贾琏当众拔出剑来要杀王熙凤。
王熙凤吓得脸色发白,一路赶去要寻贾母庇护时,却见贾母坐在荣禧堂里一动不动,面带微笑,仿佛睡着了一般。王熙凤心中奇怪,须知荣禧堂是荣国府正经的厅堂,上有御赐的牌匾的,若非款待显贵之人,极少会有人出入。贾母日常起居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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