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萧知道日本人就是要看自己方寸大乱。阿浩回不来了,他比谁都清楚。当年仓皇之中他是亲自去翻查的爆炸废墟,那个田中千惠本想和叫梁萧的人同归于尽的地方。最后只找到了一个佩戴男戒的断指。苏浩当时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去的梁家别馆。梁萧这辈子都不会知道。
那戒指是自己送给苏浩和汪茜的情侣戒,他绝不会认错。胸口的浊气越压越厚,梁萧靠到沙发上,轻合双眼,试图睡去打断自己的思路,赶快睡去,偏却久久无法真正入睡,他很想给自己找点安神的药吃,奈何脑子浑浑噩噩眼皮似有千金重。更加没有抬手的力气。迷迷糊糊间脑中闪过种种旧事。
十岁的梁萧拉着爸爸的手不肯松开:“爸爸,为什么一定要送我去英国,英国那么远,我不想去,苏浩说他高中毕业,苏伯伯才送他去日本。”
梁忠坤的脸被太阳照的惨白:“萧儿,去英国好好读书,明伯伯常去英国,他会时常去看你的。你哥哥不也去苏州学习画画了么,爸爸不是不要你,只是希望你们好好学习,每年假期你都可以回来,爸爸会想你的。”
“妈妈为什么不来送我?”
“孩子船要开了,一路小心。”
“爸,妈就这样整天整天的在别馆里清修,就抽不出一点时间去英国看看我么,我都快两年没见过她了。”十六岁的梁萧,眉宇间略显英气。
“你妈妈,几年前受伤后就潜心礼佛。走吧,我们去苏州看你大哥。”
“妈,我回国了,来看看你,你好吗,我们回家去住好不好,这里太偏僻。”
“我的儿子,想死妈妈了。你爸他在外有别人,我真是想死很久了,一直牵挂着你们。我不会回家的,为了顾及他的名声我没有声张,孩子多来看看妈妈。”
“大哥,济世救国有很多种办法,你为什么要选择最危险的一种?”
梁言笑笑:“这是最快捷,最有效的一种。”
“萧儿,你怎么了两天没有回来,警察局刚才还有人打电话来问你到家没?”
“她是谁?我亲眼看到她把病毒注射到投靠别馆的难民身上。”
梁忠坤大惊:“萧儿,你怎么会去别馆,算了,不重要。当没看到,这个你管不了。爸爸为了你和言儿的安全,忍气吞声了二十几年。去英国吧,回去吧,好吧萧儿?爸爸只盼着你可以平安的娶妻生子。”
“我妈呢?”
“佩云在你十岁时那场意外已经死了,这个女人是田中千惠,我在日本留洋认识的。当年她只身一人来中国,无处安身,我便给他别馆暂住,谁知道她居然改头换面,鸠占鹊巢。”
梁萧不敢相信:“是她杀了妈妈,又假扮成妈妈”
“萧儿,我可以去见佩云了。待你成家立业,一定带着孩子来看我们。一定!”梁忠坤期盼的看着梁萧。
“梁萧,回英国吧。上海不适合你。”苏浩绝决的道。
“爸,苏浩!”梁萧猛然坐起。看到周围的环境,愣了很久,才记起自己在书房中。双手搓了搓脸,拿起一件外套出门。
岩崎秋城其实比约定早到了几天,他没惊动任何人,甚至连军部也是一样,在暗处观察对手,无疑是最全面的。到上海的任务太多,义父田中千野还特意嘱咐他小心对付一个人,梁萧。
说起这个梁萧,比起周佛海,明堂,军统上海站,还真排不上名号,只是义父特意嘱咐,岩琦秋城便特别上心,据说当年亲生父亲在上海配合义父的妹妹田中千惠做前期渗透工作时,梁家,苏家都从中作梗,那么这个梁萧也算是自己的仇人之一。
当踏上上海的土地,岩崎秋城从来都是波澜不惊的心,闪过几丝慌乱,那抹无比契合的熟悉让他感到陌生而恐惧。独自走在街上,看似漫无目的,却不由自主地控制着脚步的风向。夜风寒冷,岩崎秋城穿着过膝风衣,站在佩云书店外,看着里面灯光初暖,几名穿着校服的学生正围在桌边,嘻嘻哈哈笑成一团。一个人影从眼前绕过,岩崎秋城惊慌地按住心底的疑问,身体却忍不住大大地退后一步,他突然看到了自己即将面对的敌人。
梁萧已经习惯隔三岔五地来佩云书店坐坐,这里面有着自己最亲密的两个亲人的回忆,他们却都不再被这纷纷扰扰的乱世所打搅。
上海沦陷之后,梁萧就把这家书店转让给教育局一个朋友的女儿开着,这样就算自己真的有天身遭不测,也能保住妈妈的心血和与苏浩美好回忆。梁萧今天的心境已经无法平静的入睡,想出来透透气,走着走着竟已经走到书店门口。
书店管理员已经习惯了梁萧每次的到来都安静地坐在角落。
梁萧魂不守舍的随意翻开一本杂书,好久也不见他翻过一页。
“梁先生。”江蓝牡是个安静的女孩子,是复旦大学的学生。来这家书店打工也是为了勤工俭学: “你的咖啡。”梁萧每次来都喝咖啡,黑咖啡,黑得象如今上海的天,苦的如黄连一般。糖和牛奶放在旁边,从来没有见他用过。不知谁说过,喝黑咖啡的人,心比咖啡还要苦。江蓝牡不明白这个在上海有着绝世繁华的男子,他的苦来自何方。
梁萧冲她淡淡一笑,继续低头看书,透着新墨的书上写着“斜光照墟落,穷巷牛羊归。野老念牧童,倚杖候荆扉。雉麦苗秀,蚕眠桑叶稀。田夫荷锄立,相见语依依。即此羡闲逸,怅然吟式微。”那时候年纪还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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