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我得保住他,不让他再一次陷入那样的痛苦。
所以我不能死,如果我再一次死去,他会变成什么样?
……我得活下去,为了他活着。
眼前有凌乱的光影闪过,仿佛往事在水底潜游,似真似幻,最后凝聚成他的影子,高山般巍峨,岩石般沉默,被风霜雕琢,被冰雪浸染。
我慢慢抬起手,看向自己掌心,肤色苍白,透过皮肤隐隐可见青色的血管,双手不由自主地颤动着,仿佛风烛残年的老人,我感觉自己的意识从混沌海中一点点浮出,时间和空间的感觉开始回来了。
我动送嘴唇,努力想发出声音,我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说话了……
“吴邪。”
他的声音骤然响起,仿佛一把刀,劈开这些日子困锁着我的昏暗,他的手也立刻伸了过来,握住我的手,将我冰冷的手拢在他温热的手心里。
我茫然地看向他,好似大梦初醒。到这时候,我才惊觉他一直坐在床边,右手环着我的腰,将我搂在怀里,我也一直靠在他肩头上,沉没在自己的世界里昏昏欲睡。
“吴邪。”他看着我,眼睛下方有一层乌青的阴影,显然这些天都未能好好休息。
“……小……小哥……”
“吴邪!”听见我模糊的声音,他眼神一下就亮了起来,抱着我的手臂也收紧了两分:“你……”
“小哥……”
我目不转睛地看他的脸,仿佛第一次看见这个人,又好像已看了他十年、百年,往事飞速从我脑中掠过,他的面容在我的视界里一点点模糊,又突然清晰,然后再度令我看不清楚……
是你,是你,小哥。
是你……
泪水越过眼眶,汹涌而下,划过我的脸。我浑身颤抖,呼吸急促,想把手从他手中抽出来。他松开我,然后朝我更近地靠过来,轻轻吻去我的泪水,他没有问我怎么了,他微微皱起的眉头和欣慰的神色显示他早已明白我的想法,明白我曾陷入黑暗,又奋力挣脱黑暗的束缚,游荡于虚无的荒野。最后,终于因这份与他的牵绊,一步步走向惨淡的光明。
历经几十年岁月辗转,我们早已心意相通,命运相连。
“小哥!”
我用力抱住他,他也用力抱紧了我,我伏在他肩上,嚎啕大哭。
“吴邪,吴邪……我在。”
他一遍遍抚摸我颤抖的身体,留在耳边的承诺温柔而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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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点一点开始恢复,身心从茫然的黑暗中回归,逐渐落到现实生活里:日子亮了起来,脚下变得踏实,摇摇欲坠的身躯一天比一天坚定,苍白的脸上也开始有了笑容。
我想,我活过来了,至少已经摆脱了死亡。
这一切都亏得有他,他始终伴在我身边,看护我,照顾我,和我共同度过这艰难的每一日,仿佛除我之外,整个世界都已不存在了。
清晨,他总比我早起,我睁开眼时,身边的铺位已经空了,打开门,早餐的香味便飘进来;午饭和晚餐也是他在做,体贴地安排我喜欢的菜色,我很意外他这么会做饭,他却说他做得并不好,是我要求太低了。
以后……那天午饭时,他仿佛是不经意的说出了“以后”这个词,我停下筷子,抬头看他,等待他的“以后”。他却没了声音,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似乎心里别有一番计较。我也不打岔,就这么安静地等待,片刻后,他又将这个“以后”延续下去,说以后一定有机会,他会带我出去,离开这里,去品尝真正大厨们的手艺。
这是他第一次向我提到离开的话题,就像他当年计划中的那样。
我心里突然一跳,说不清是悲是喜,本以为发生过这么多事,我已永不可能离开这座山谷,我心里也不再去奢望外面的世界了,可他刚刚却说到以后……呆了两秒,我反问他:是楼外楼么?
这么多年过去,现在还有楼外楼吗?我不知道,但我想他能给我答案。
可以。他眼睛里带有一股笑意,淡淡的,却很真实,似乎高兴于我还记得楼外楼,记得我们曾一起畅饮,并面对面道别的楼外楼。
嗯,西湖醋鱼,东坡肉……我闭上眼,努力回忆生前的大快朵颐,往记忆里打捞它们的味道,都很好,都是好东西,只可惜……现在的我不能吃了。
可以。他说:你已经好了,少吃些不要紧。
真不要紧么?笑容冻结在我脸上,我还不敢这么自信,我……我虽从寻求死亡的自暴自弃中醒来,但也有一部分的我被永远留在那里,时刻提醒着自己的罪孽;我虽然为了不让他痛苦而选择活下去,但我却不敢再去设想以后,我不知道明天会如何,属于我们的未来究竟存不存在。
以前,当他还停留在我的梦中时,我期望的未来是他从梦中走出,来到我身边;当他真从我的梦中人变成身边人时,我期望的未来是他告诉我过去和梦境的真相;当他从黑暗中将我的灵魂拉出,让我和他像现在这样平静度日时,我期望的未来是……
不,我不知道,我也不去想。
我只知道现在的我和过去不同,和翻开爷爷日记之前的那个我有区别,那个我的一部分已经死了,死在爷爷日记透露的真相里,死在今年第一场风雪中的飞奔,死在那个曾埋葬“吴邪”的主墓室,现在的我……
凝视对面这张好看的脸,我忽而有些分不清,此时此地到底是五十五年后的真实重逢,还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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