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姐姐?”一声声轻唤打断了她的回忆,随后一只手轻柔地擦去了她的泪水。
纪荀月这才惊觉知楼不知何时出现的,不过确实这几日他出现的越发频繁了。此时知楼正蹲在她面前满脸疼惜地看着自己,那眼神仿佛能看穿她的心思。
“你,你何时来的……”纪荀月有些慌乱,赶紧转过头用帕子拭去了泪水。
知楼收回手,默默地看着她,待她平静一些了才说道:“姐姐想到什么难过的事了么?”
纪荀月勉强笑笑,“没什么想起以前的事罢了。”
知楼拽过一把凳子坐下,神情严肃,“我那日猜姐姐不是王绍行的养女,姐姐并未否认,所以我未猜错对么?”
纪荀月一愣,不知为什么他会提这件事,见他盯着自己,下意识地便点了点头。
“果然如此,那王绍行还真是会逢场作戏呢。”知楼哼了一声,神色很快又柔了下来,“姐姐可与我说说你之前的事么,憋在心里也是难受的很吧。”
纪荀月捏着帕子,似是有些纠结,她倒不是不想与知楼说,只是那些事,说来又有何意义呢?
“姐姐只管说就是了,别想那些别的。”知楼今日不知怎的了,一改往日的活泼,很是有几分固执。
纪荀月便缓缓开始说起自己的身世,包括父母,眠月楼,以及被作为贺礼送入王府。知楼静静听着,眸子又呈现出那日的深邃来。
虽已进了十月,可福州偏南,夏日的燥热仍然未退,纪荀月说着说着突然觉得口舌**燥,便停了下来舔了下嘴唇,知楼递过一杯茶,纪荀月道了声谢,接过来喝了。
故事已经说得差不多了,知楼起了身,背对着纪荀月,“早就想问姐姐这些的,怕姐姐觉得唐突,今日勾起姐姐伤心事了,是知楼的不好。”
“这怎么能怪你呢,这些陈年往事不提也是发生了的。”纪荀月说的淡漠,她不需要这同情。
“姐姐,你知道慕王的心思么?”知楼仍旧不回头,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低沉。
纪荀月默然,她若知道,还会这般惶惶不安么。
“慕王他——”知楼转过了身,眉头皱着,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过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他不是什么良人,姐姐若是愿意,我一定会想办法带姐姐离开!”
“离开?”纪荀月苦笑,她丝毫不怀疑知楼的诚意,这个少年自己虽然只认识了两个月,可却是自己现在最信任的人,他就是自己的亲人,他既然说要带她走便肯定是认真的。只是——知楼虽然可在这慕王府随意出入,可他手中并没有什么权势,徐钊和纵容他也不过是看在圣王的面上有所顾忌罢了,且她若只是一个小小的舞女便罢了,慕王虽然好色,却也可能会顺着知楼的意思,可她现在莫名其妙地成了王绍行的养女,徐钊和虽然不曾提起,她也能猜到自己如今在这府里的名号必然是个侍妾了,既如此,知楼又要把她以什么样的名义带走呢?
她知道以这孩子待自己的真心,只要自己点了头,他必然会用尽一切办法做这件事的,他虽然不是个普通的少年,可心智还是稚嫩的,做起事来也必然是带着少年的意气不顾后果的,到时若是惹恼了性情冷酷的慕王该如何是好,自己何苦给他带来这样的祸事呢?
“如今这般便很好了,慕王虽不是良人,待我也是不错的。”
“姐姐!慕王好色,你难道不知么?”知楼有些急了。
“那又如何,这世上有几个男子不好色的?”
慕王好色,她当然知道,进了眠月楼,她见过太多好色的人了,那些龌龊的眼神让她作呕。但时间长了,她也慢慢想通了,自己只怕挣脱不了命运了,自己的归宿只怕怎么也逃不过那样的人了。若说不甘,自然是有的,那份不甘心被压制了这么多年却依旧是泯灭不掉的,而且只要稍去碰触便会叫嚣着要破土而出,她的不甘太重了,十岁之前的她有那么多的心愿,那些她认为只要长大了就会发生的事一夕之间都化作泡影,她怎么可能甘心!而这么多年下来,她能做的也只有拼命压制这不甘罢了。到了王绍行把她接出眠月楼之时,那份不甘已经被她强迫着放下了,她开始想自己如果接受了命运的安排会怎样呢?而等到进了王府,她第一次生出了那份绝望,她想,自己应该是已经认命了吧。她还只有十五岁,可是她已经再没有了任何期盼。她现在想的,只是如何一日日挨过去罢了。
“不管怎么说,他还是个王爷,我还可以吃喝不愁不是么?你不也说我生的好看么,若是王爷喜欢了,我还可以享受荣华富贵,做这王府的主母呢!”越想越不受控了,胸中憋着一口气,憋闷地她喘不过气来。
知楼愣住,不敢相信地看着她,错愕惊怒充满了那双眸子,他的嘴唇微微抖了起来。这副惊惧失望的样子狠狠刺痛了纪荀月的眼,胸口那里也是压抑的更加厉害,她说不清是在和谁赌气。
“我便是这样的人,让你失望了吧!”
“那晚姐姐练的那支舞,也是为了徐钊和?”知楼愣了半晌,突然问了这么一句,纪荀月听了也是心里一惊,那晚的事看来他还记得清楚,还未待她想清楚,就听知楼继续说道:“那般好看的舞,也是为了讨好徐钊和的么?”
不是!纪荀月咬着嘴唇,这才压住这句几乎脱口而出的回答,她怎么会是为了徐钊和呢?那是送你的生辰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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